我就這麼與這位陌生農夫，
坐在田埂邊聊了一會兒，
這位臉上笑著擠在一塊的皺紋，
與他身旁的老黃牛的歲月刻紋，
像層疊歷盡人生的泛黃舊圖文。

老農說，小孩都到台北工作了，
很久才回來一次，
問他會不會想念，
他默默輕撫黃牛的大背，
說 ，小孩有他們想做的事，
而老牛無法選擇...。


是這天清晨，一個人開車沿著高速公路南下，
我不習慣一路輪子都順沿在縱貫高速公路上面，
總是會隨意選擇隨便的交流道下去，
下去到未曾去過陌生的地方小村莊看看。

這次下了後龍交流道，
轉著彎著　，開到一個叫水尾庄的地方，
有小廟 ，小雜貨店 ，躺在路上睡覺的小狗
還有慢慢開過有一些獨單推著助行器，好奇看著我的阿婆。

我路過一大片西瓜田 ，似乎在即將撥種之前之前，
我看到一位老農手上提著一小花籃，
旁邊有一枝老牛寧靜地在旁吃著草，
吸引了我的目光，
於是今天剛好相機在車上，
索性車停在田埂邊　，下車與老農夫邊做田邊聊天，
聊著他與老牛的故事，，
最後我說想幫他與牛拍幾張照
我會寄照片來給他，
所以　，他們讓我拍了　，我很喜歡的其中照片...

我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新聞，
是一個屏東的老農夫不忍將陪了他耕田的24年的老黃牛送給肉販屠宰.
進而送給動物園，並像嫁女兒替他綁上紅絲帶的隆重儀式，
老黃牛似乎有所感應不願離開主人，
韁繩拉都拉不動，林啟明不禁難過落淚，
老黃牛陪伴他從年輕到老，
任勞任怨犁田、拉牛車，幫林家賺錢供養子女讀書，
20多年後，老農的子女離家打拚事業，只有老黃牛一直陪在他身邊。

老人與黃牛離情依依
這天.老黃牛因為知道主人不能再照顧牠了.而掉下了眼淚...
上車前，老牛望著主人，眼中彷彿有淚，
也或許因害怕和不捨，遲遲不願上車，
老主人跳上車、低著頭使勁從車上猛拉，
嘴裡雖說「這頭牛今天怎麼這麼不乖」，
但臉上寫滿牛將分開的不捨。

我想起以務農家族的我們地區，
小時候總是跟著阿公阿嬤牽著黃牛去犁田，
記得不吃牛的阿嬤說過，
當牛老的時候，沒辦法犁田，會賣給人家，被殺來當牛肉賣，
阿嬤說，牛是有感情的，牠不是沒有知覺.
當牠知道牠要離開被殺的時候，這時候牠會留下淚..

好奇的我，在有一次村莊田邊一個老伯要賣牛的時候，
我好奇的自己跑去，
在大人們談著交換正事時，我站在牛旁邊靜靜看著那頭牛，
是濕潤的眼淚，染深了眼睛下方，
大約一釐米長的細毛，與三平方公分的面積，
無奈的是牠不會說話，無法表達，
牠無法改變，只能任由處置的難過。

幾年後，
有一天，阿嬤病倒了
從加護病房宣告無力救治後，
推回叔叔家，鋪著草蓆，只靠著簡單維持生命的水分與進食，
阿嬤總是微張著的嘴巴，
講明白一點就是等著斷氣。

我們都知道剩下的日子不多，
而我常常一個人窩在充滿收音機播放著的佛經的這客廳，
時而靜靜看著阿嬤張著嘴的微弱呼吸，
想起小時候總愛窩在阿嬤古厝的那一大段日子，
穿梭在黃色破舊的土砌屋廚房，
最愛吃每次阿嬤手很髒還剝給我的雞肉絲一塊塊塞到我嘴裡，
和每天早上的稀飯配金蘭醬油攪拌，
每天跟雞群賽跑，
和阿嬤放紙箱裡開著小燈孵出的黃色小雞被我當玩具玩，
和腳底總少不了的雞屎的習慣，
和每天中午固定都會跟阿嬤一起看著12吋老舊電視的"天天開心"節目，和每次吵著阿嬤阿嬤我要買腳踏車，而阿嬤答應我說那下個月之前。

和
當時眼前.靜靜躺著動也不動的阿嬤...

我握著此時阿嬤接近冰冷，與歲月皺折的手.
每當我想她醒來。故意跟阿嬤說，"不是說要買腳踏車給我.."的時候.
阿嬤的眼淚.就會從眼角.緩緩.流了下來...

，
我看過黃牛的眼淚。
我看過阿嬤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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